黎明,朝阳照常升起。

顾年坐在桌前,端起桌上的茶水,吹了一口热气,随后喝了一口。他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安轻鸿,捏了捏眉心,道:“所以那位瓷眠你也是认识的,没错吧?”

安轻鸿脸色很差。他沉默不言,手指按在桌面上,并没有作答的意思。

顾年仰在了椅子上,轻舒了一口气,道:“他叫什么?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
安轻鸿瞥了他一眼,又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亦铭,不怎么友好地道:“神吏还有兴致问起刀下亡魂的身份?”

亦铭很明显地皱了一下眉头,顾年则是轻笑了一声,偏过头去看着安轻鸿,眯了眯眼,道:“不是他死,便是我亡,我凭什么拿我的命去留他活下来?”

亦铭轻咳一声,看向了安轻鸿,声音略显得有些低沉:“神吏本职如此,你如此越界也不是什么正当的事,就不要这般嘴不饶人了。”

安轻鸿看了亦铭一眼,又移开了目光。他沉默了一会儿,才道:“单砺锋,他有点太忠诚于他的主人了……否则也不会这般葬送在你手上。”

顾年轻微地挑了一下眉。他此时才想起了一些瓷眠的生灵特性:依托于富有元气的瓷器而生的妖,外貌将会与主人生得完全相同,一生认一主侍一主,绝对的忠诚,永不背叛。

想到更早时候在单宅的偶遇,顾年大抵明白了些什么。他捏了捏眉心,道:“这倒是有些意思,怎么看都是单逐礴把这瓷眠当棋子用了。”他轻呼了一口气,道,“那么单逐礴宅子里的那个镜界,想必也是那位瓷眠的手笔了吧?”

安轻鸿没有说话,只是略微点了点头。

“这可有些厉害了,他是怎么做到维持这样一个精密的镜界的?”顾年手指敲了敲桌面,“容我一猜,瓷眠修炼到一定境界之后会脱离本体,那么他是打碎了他的本体,像是防贼一般插在了墙头,以此来部署了镜界?”

安轻鸿略微一僵。他沉声道:“砺锋自一个瓷质茶壶而生,脱离那茶壶后,单逐礴便出此策,用碎瓷片部署了镜界。”

“真是一点也不浪费的利用啊……”顾年略微眯了眯眼,他能够想到单逐礴对这个瓷眠的算计,已经是分毫必争的利用,甚至到最后也不忘把他作为弃子,想借此除掉身为神吏的顾年。顾年轻叹一口气,放下了茶杯,“那么,杨季宣你可认识?”

提到这个名字,安轻鸿动作一顿。他垂了垂眸,声音中带着一种惋惜:“杨姑娘啊……那是单逐礴的意中人罢,他若是知道杨季宣这样祭魂死去的话,约莫还是会有些动容的。”

“照你这么说,杨季宣不是单逐礴杀的?”顾年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,他原本以为这怎么看都是单逐礴动的手。

安轻鸿眉目略垂,口中缓声道:“杨姑娘一心想对单逐礴好,单逐礴又怎么会起杀心?”他抬头看着顾年,继续道,“杨姑娘是个很好的人,又老实,心思也未免有些单纯,穆绾一两句话就能哄她去做事……真是被利用的一生。”

顾年听得直牙疼,他扶着额头,朝着安轻鸿摆了摆手:“等等,你的意思是,杨季宣是穆绾杀的?”

亦铭又一次皱起了眉头。他很明显想到了些什么,脸色并不太好看,却并没有说话。

安轻鸿瞥了顾年一眼,轻哼了一声,道:“你们神吏之间并不共享各自手里掌握的情况?”

听到他提起神吏之间,顾年便想到了奚栀芾,便是感觉一个头两个大。奚栀芾从千食斋离开之后,不知去了哪里,顾年到天亮了都没再见过她。

虽然不知道她去了哪儿,但是看她当时的神色,顾年不觉得是什么好事。他捏了捏眉心,轻叹了一口气,道:“我与那位神吏并不是熟识,她这般利用我拖时间、拖人脚步,你怎的还提起她?”

安轻鸿轻哼了一声,隔了一会儿,才道:“穆绾用的术式名为‘异魂祭’,是一种不正当提升修为的方法。此法需要两个魂魄,一魂心甘情愿献祭自我,一魂怀着怨念死去,双魂相补,以此活魂来涨己修为。”

“邪术。”顾年对此做出了评价。

亦铭沉着脸,道:“单逐礴昨夜里突然杀出来将穆绾从那叠絮手中救走,此等实力绝非普通散修。我倒没想过此人竟是这般模样……那么他是否也在用这样的术式提升着修为?”

闻言,安轻鸿偏头,瞧了亦铭一眼,脸上露出些许讥笑的神色:“亦铭公子,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种族,但是看样子你应该也在阳界待了不少时间了吧?既然这么长时间了,难道你现在还看不清这些阳界修真者的嘴脸?”

他咧着嘴,看向了顾年,道:“黯城灵物被寿命约束,他们肯不顾个人生死利害,成为神吏卖命。但是阳界这些阳界人为了个人利益,那可是不择手段的。”

身为神吏的黯界人被桦岚旁敲侧击用于举例的话内涵到了,不由得干咳了一声。他脸色略微有些不太好看,道:“看你这对阳界的了解,来阳界不止一两次了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