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刚擦黑,皇宫上下掌了灯,西侧的慈安殿灯火通明。

寝殿内,雍容华贵的太皇太后仍卧病在床,嬷嬷梧桐正伺候她喝药。

“皇祖母。”

熟悉的声音传来,太皇太后甫一抬眸,眼角的皱纹即刻堆起,满脸笑容地招呼孙女。

“思思来啦,快到哀家跟前。”白发老妇握住女子的手,和颜悦色道,“难得出宫一趟,怎么不再外面多待会儿。”

“下雪天灰蒙蒙的,市肆关门早,没什么好逛的。” 秦相思笑眯眯说着,顺手从梧桐嬷嬷手里接过药碗,给老妇喂药时还不忘说,“还是祖母这里好。”

一句话逗得老人呵呵大笑,慈爱的目光几乎要定在秦相思身上了,她眯着眼睛打量了眼,女子着了身浅碧冬衣,而腰间的流苏和发髻的珠花均是淡淡的紫。

自从秦相思回宫后,日日来慈安殿侍奉汤药不说,身上必有太皇太后喜欢的紫色,老人随便扫一眼,都觉得舒心不已。

十分配合地喝完了药,太皇太后拉着秦相思的手唠家常。

“今日在时府见到尚书令千金了吧?给祖母说说,子义对她可还满意?”

提及这事,秦相思些微遗憾,说道:“孙女没见到人,据说尚书令千金身体不适,因而今日不能上门了,说亲一事也要推迟待定。”

身体不适?太皇太后浊目微张,疑惑问:“是子义告诉你的?”

秦相思点点头,憨笑道:“皇祖母还说时……子义哥哥冷心冷面的,怕吓着人家,让孙女在尚书令千金面前说说好话,不想天不遂人愿,只好等下次了。”

闻言,白发老妇微忖几许,面色不改地应和,“不急,来日方长,婚事且看子义自己的造化吧。”

提及时府,秦相思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鸢鸢的生辰一事,不由分说地询问皇祖母的意见。

太皇太后的回答惊喜又意外,她很爽快地答应了。

“去,自然得去。论辈分,鸢鸢该唤哀家一声太姑奶奶,你是她的长辈,去瞧瞧她也好。到时候哀家也会备一份礼,你便替哀家送去永宁侯府吧。”

说着,又不忘补充:“老规矩,这事需告诉皇帝,他点头了,你才能出宫。”

皇祖母都点头了,皇兄那里自不必说,去永宁侯府这事八九不离十,心想如斯,秦相思开心地合不拢嘴,忙不迭应道:“孙女知道,谢谢皇祖母。”

一炷香后,秦相思离开,前脚刚踏出寝殿,太皇太后慈爱的神情稍敛。

“男婚女嫁,人之大伦也。”坐在床上的老妇轻笑着摇了摇头,说话的语气耐人寻味,“呵,什么身体不适,这样的鬼话思思竟也愿意相信。”

立在床头的梧桐眼明心亮,打趣应道:“明月公主和时将军自幼一起长大,两小无猜。放眼整个宫外,若是换作旁人,公主定会思量一番,也就时将军的话,能让公主深信不疑。”

太皇太后认同地点头:“是啊,一辈子就这么长,能找到相互信任的人谈何容易。”

话音顿了顿,继续道:“前几日听孙嬷嬷说的那些话,哀家就有了疑影:这孩子也真是,非要藏着掖着,迂回行事。他当年若肯早点表明心迹,思思也不至于三年不归;他若肯早下决心,只怕孩子都和阿桓一样大,会哭会闹,会叫人。”

未几,她叹了口气:“孩子们长大了,有了心思也不说与哀家听,非得哀家自己猜测着,打探着。”

大抵是很铁不成钢,太皇太后言语间都有了怒其不争的意味在。

她瘦弱的身躯往后靠,默了少倾,忽问道:“方才思思说子义今晚当值?”

梧桐点头应是。

太皇太后睁开浊目,吩咐道:“你亲自去告诉他,就说哀家挂念镇国公的身体,让他得空来慈安殿请安。”

“是,奴婢这就去办。”

*

天空阴沉,飞雪渐熄,春风殿内却是噤若寒蝉,而殿外窗户上趴着内侍和管事嬷嬷,也不知长公主出宫发生了什么,回来时脸色不佳,片刻前又将宫人都赶了出来,只留了贴身宫女在内。

殿内,三名大宫女站立一排,身躯绷紧,呼吸微滞。

她们面前的正是神色肃然的秦相思,这厢正拿着戒尺把玩。

“好了,现在是自己的地方,你们几个,赶快坦白从宽,在时府好端端地,怎么突然就都不见了?”

时府花园的遭遇秦相思铭记在心,幸运的是她身上没有什么伤,否则叫皇兄知道了,跟随的宫人都要受牵连。

是以她对自己的贴身宫女无故失踪颇有微词。

三名宫女面面相觑,奇怪又疑惑。

最后海澜解释了原因:弘舟找到她们,道是海棠思念,想即刻见一面,三人难得出宫,不假思索地跟着弘舟去见人了。

秦相思并不买账,乜向她们道:“你们要去未尝不可,总得提前知会我一声才是,